男人的洛丽塔情结
艳阳高照的夏日午后,他第一次在美丽的后花园见到她。那个时刻,她正趴在青翠的草坪上悠闲地翻一本精美的画册。暧昧细密的阳光透过沙沙的梧桐倾泻而下,给她全身镶了一层诱人的玫瑰色,旋转喷泉溅起的水花浸湿了她的衬裙,玲珑的青春曲线若隐若现。她回眸一笑,天真的容颜盛开出一朵热烈娇艳的花儿。单单那一眼,他便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仅仅那一笑,他的欲望之火从此点燃,至死不变。
洛丽塔,天使和魔鬼,纯真和欲念的交错体。他热切地爱着她莲花一般纯净的少女气质,或是明澈柔嫩的跃动的年轻生命,或是温润身体所携带的玫瑰色的光与影子,他又痴迷地想要占有她那血液中流淌的成熟女人的性感以及那张和年龄不搭调的火红妖娆的嘴唇。她是欲望的烈火,让他千方百计地追求和靠近,却始终无法拥抱那份温暖,最后还将自己烧成灰烬。
这是何等惨烈而悲壮的爱!一个中年男人对未成年的少女的偏执的甚至“罪恶”的迷恋,与道德无关,与伦理无关,却实实在在地呈现了人性最本真的追求。
“嫩竹犹含粉,初荷未聚尘。”很容易便能理解男人的洛丽塔情结——对生命纯洁初态的向往和对蓬勃青春的强烈占有欲。这种纯真交织着妖娆的状态,简单得热烈,性感得纯洁。这般纯净而妩媚,简单又深刻的新兴事物,想必对于任何一个男人,甚至女人,都是无法抗拒的。
你心中住着的“洛丽塔”
作为理想和欲望的典型,“洛丽塔”是每个人都可能遇到的充满魅惑令人迷恋倾倒之物。它就像伊甸园的智慧树上的果子,充满生命力和挑战性。
你渴望迷失,渴望享受生命的激情。那一瞬间,闪耀的火花剧烈撞击心灵,刹那生成的情愫深深植入内心,一辈子的痕迹。
只是男主人公对他的洛丽塔,偏执得已经扭曲——他精心地塑造着他的洛,热烈疯狂地爱着追逐着。沉溺于自我小世界中,外物均被投射出主观臆想的光辉。他真正痴迷的只是他心中的洛。
可见,沉迷是一种壮美,但太久太深便成了可怕的执念,最终到达沉于一潭黑暗,无法自拔的境地。譬如那些自杀的诗人,苦心经营极乐的精神世界,孤独地守望,离其他人和社会都越来越远。真实的世界与心中的世界矛盾越来越激烈,他们的生存空间就被挤占得越来越小,当矛盾到达顶峰之时便只有舍身体而取灵魂一条路而已。外界定义的“自杀”在诗人看来,不过是生命的解脱和灵魂的重生罢了。
“洛丽塔,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开篇便指出生命与欲望的密切关系。对于人的存在,欲望是不可或缺的。尽管有句古话叫“无欲则刚”,尽管有种超脱叫“云卷云舒”,但这并非让我们彻底抛开欲望,而仅仅是告诫降低那些物质的低级的贪念而已。
作为人,有一种欲念执着于内心,既是一件可怕更是一件幸运的事。它可能成为万劫不复深渊的幕后推手,也可能成为抗争虚无的武器,成为向苍茫宇宙表明自我存在的有力证明。它是燃烧着的信仰,它是人在路上的一种方式:那般苦苦地绝望而又深深地幸福着,那般紧张地颤栗而英勇地坚挺着——向世界大声宣告,还有一个“我”有意义地存在着!
早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伟大的纳博科夫就带着他的洛丽塔上路了,一段动人心魄的欲望旅程彰显着一个灵魂自由独立的流亡者的精神。他说:“我只有让所有的空间,所有的时间加入我的情感,加入我尘世的爱,以便除去它凡尘的边界,以此来帮助我抗击一个有限的存在,从而发展起无限的感觉与思想的世界,一种完全的堕落,荒谬和恐惧。”
是的。以欲望的方式来对抗浩渺的宇宙空间可谓英雄式的伟大壮举!带着洛丽塔上路并非英雄的专利。静下心,每个人都可以和心中的“洛丽塔”相伴,来慰藉,支撑和体验人生的漫漫长路。它能让我们的生命和内心充满沉重的力量,哪怕沉重得成为痛苦的负担,沉重得成为不能卸下的责任。可这份沉重却让我们避免轻浮于空中,至少真实地贴近大地,继而窥视真实的生命旅程。